十八世纪后期,意大利涌现了不少电学研究先驱,路易吉·伽尔瓦尼(Luigi Galvani)便是其中的领军人物之一。他对蛙腿受电击而痉挛现象进行研究,提出了“动物电”理论。尽管后来亚历山德罗·伏特(Alessandro Volta)证明了蛙腿痉挛是由于青蛙体内具有导电液体,使青蛙两端的不同金属形成了闭合电路,但路易吉·伽尔瓦尼的大胆猜想对电学仍然做出了他的贡献。
路易吉·伽尔瓦尼与他的青蛙腿实验
亚历山德罗·伏特
后来一位年轻人也在路易吉·伽尔瓦尼的影响下走上了物理学的道路,此人便是这篇文章的主角——乔万尼·阿迪尼(Giovanni Aldini)。他在博洛尼亚当上了物理教授,长期研究电学。
乔万尼·阿迪尼
乔万尼·阿迪尼仔细分析路易吉·伽尔瓦尼的研究成果,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大胆想法——既然电流能够使青蛙腿痉挛,那么如果把这项技术运用其他动物尸体,甚至是在人的尸体上……
于是他便开始进行实验,他的实验品被电击后都开始出现痉挛现象,这令他大为欣喜。他已经迫不及待要进行人体实验了。
乔万尼·阿迪尼使用牛头进行实验
犯人尸体是不错的实验品来源,许多尸体无人认领。然而当时意大利的许多邦国实行的死刑方式是斩首,犯人没几个留全尸的。这令得乔万尼·阿迪尼颇有些失望,他认为这会严重影响实验效果,他决心要找到合适的试验机会。
乔万尼·阿迪尼是一位极为才华横溢的物理学家,他的大胆设想在当时也有人予以支持。他精通法语与英语,这使得他可以游览欧洲列国。最终,英国成为了他理想的实验之地。
伦敦西门的臭名昭著的新门监狱(Newgate Prison)中关押着不少等待死刑的犯人,并且与意大利迥然不同的是,英国的死刑犯将面临的是绞刑,他们将会被留全尸。而且在英国,死刑犯的尸体被用于科学研究是常有的事。
乔万尼·阿迪尼凭借着出色的英语水平与谈判能力,成功取得了实验许可权。被用于实验的犯人,名叫乔治·福斯特(George Forster)。
我觉得我们还是有必要了解一下这位犯人的背景。乔治·福斯特被指控犯了谋杀罪,他的妻子与孩子的尸体在帕丁顿运河(Paddington Canal)中被发现。根据他的岳母的说法,他与他的妻子的关系并不十分融洽。曾有目击者看见他与他的妻子、孩子于1802年12月5日走在一起。第二天,死者的尸体便在帕丁顿运河中被发现。
乔治·福斯特于是便背上了谋杀的嫌疑,尽管他也曾为自己辩护,声称自己当时去了济贫院,案发时并不在场。然而他的辩护被认为值得怀疑,毕竟他完全可以借着去济贫院的名义去作案。最终陪审团判定他犯了谋杀罪,乔治·福斯特被判处死刑。行刑前不久,他选择招认罪行。
十五世纪被绞死的犯人
这桩案子其实也并非完全经得起推敲,毕竟证据不足。BBC出品的一部纪录片甚至为乔治·福斯特打抱不平,认为这桩案子很有可能存在冤情。根据BBC的说法,乔治·福斯特的妻子长期有自杀倾向,而且试图伤害她的孩子。BBC认为,乔治·福斯特很有可能是被冤枉的,这桩案子其实是他的妻子与孩子一起跳河自杀而造成的。
尽管这桩案子有疑点,但我认为BBC这种具有直接翻案嫌疑的论断明显过于唐突。因此我仅把BBC的这种说法辑录于此,姑且作为参考,诸君可以不必太过放在心上。本篇文章仍然采取普遍说法。
1803年1月18日,乔治·福尔特在新门监狱被处以绞刑。乔万尼·阿迪尼心中一直期待的时刻终于到来了。
这个实验必须要确保犯人尸体新鲜,因此乔治·福尔特的尸体被立刻送到不远处的一间屋子里。在一些具有外科等专业知识的人的注视下,实验开始了。
乔万尼·阿迪尼的电击人体实验
新门监狱虽然臭名昭著,但这座监狱也是伦敦市民的关注点。在十八世纪与十九世纪,题为《新门监狱事件录》(The Newgate Calendar)的出版物在伦敦市民中大受欢迎,在当时的许多人家中都可以找到此书。这本书对当时社会上的一些不良风气(如酗酒、盗窃等)进行抨击。虽然其中充斥着对英国王室、英国国教的奉承,但毕竟此书迎合了伦敦市民对监狱案件的猎奇心理,因此仍然大受欢迎。
在《新门监狱事件录》中,我们仍然可以找到当时对这次实验的描绘。
在起初电击犯人尸体面部的过程中,犯人的下巴开始颤抖,周围的肌肉呈现出令人恐惧的扭曲,他的其中一只眼睛也睁开了。在紧接而来的实验过程中,犯人的右手举起并握紧,腿脚也开始动了起来。
不过很显然,与电击青蛙性质一样,乔治·福斯特并没有因此而复活。不过当时在场的许多人被这来自意大利的“黑科技”吓了一大跳,甚至认为乔治·福斯特已经在“电流的力量”下复活,这在《新门监狱事件录》的渲染下更是在民间引起轰动。不过《新门监狱事件录》向市民担保:就算乔治·福斯特复活,他也会被重新送到绞刑架上去。
一幅描绘接受电击的尸体的漫画,表达了当时人们对这种“黑科技”的猎奇心理
尽管乔治·福斯特并没有复活,但乔万尼·阿迪尼的名声已经远扬。其实他也只是一位为了追逐梦想而提出大胆设想的物理学家,尽管他的电击人体实验在现代人看来颇为荒诞,但他在电学领域方面做出的其他研究成果是无法被抹杀的。
乔万尼·阿迪尼的晚年生活过得不错,奥地利皇帝授予他勋位,他也最终在米兰平静去世,留下了这段疯狂实验的故事与丰富的科学遗产。
诸君看到这里,可能已经要发问了。试图通过电击使尸体复活,这不是……
没错,很多人会联想到英国女作家玛丽·雪莱的科幻小说——《弗兰肯斯坦》。
这个实验进行的时候,玛丽·雪莱还年仅五岁。我们已经无法得知这次实验究竟对玛丽·雪莱的写作灵感产生了多大影响——毕竟她在引言里对乔万尼·阿迪尼只字不提。但是可以肯定的是,十九世纪欧洲电学研究的兴盛给予了她灵感。
《弗兰肯斯坦》的初版
最后,我在此特别表示。本篇文章仅是实事论事,并没有诋毁物理学家乔万尼·阿迪尼的意思,并且我在这里向他的其他研究成果致敬。